[去年此时] 弹指经年
弹指经年
作者:金晓霞(2011级金融学院)
埋着头在风里走,不甘就此枯落的叶子平地里打着卷儿,仰头看看碧蓝的天空,呵出一口气在半空里发了白,北国,又是一年冬了。
去年此时,一定也瑟缩着走过书香广场,抬头看过求索楼上凋零殆尽的爬山虎吧。一定也眯着眼迎着冬日淡淡的阳光,轻轻哼过莫名的调子吧。有没有心思去看北风卷地白草折,去看癫狂杨柳随风舞呢?
凭着一点倔强和执拗从江南奔到北国,摘录本上打着圈的那句七堇年的话——“你看我用高三的岁月换来的梦寐以求的北方,阳光与土地一样荒凉”——似乎是写给我的。好在此地云总是少,明月可爱,倒是没有“月是故乡明”的念想。前日K君翻出高三时我写的一篇关于乡愁的文给我看,不觉轻轻笑,当年不识愁滋味呵,而今却真是欲说还休了。想起老舍的那句“说不出”,而我正身在先生想念的北平,这文学的置换细想来颇有趣味。
翻看去年的日记,去年今日,夜里正有一场月食。千里之外的友人发短信提醒我:“红了。”彼时正为了什么事伏案疾书,看到短信才忽然想起,奔到阳台去。忽然酡红的月轮较平日更为妩媚。看得呆了,半晌才想起叫室友出来。已经忘得七零八落的地理知识勉强冒出来,日地月的位置关系,光的漫射散射反射种种,仿佛是对已逝的中学时代的一点追忆。兴犹未尽,见楼下有三两情侣,五个人齐声冲他们喊:“看月亮!”然后忽地蹲下去,窃笑着,像小时候的恶作剧。对照着手机里的软件辨认周遭的星星,又牵涉起星座云云,嬉笑闲谈,五个小疯子这样闹了半夜,其他事都搁在一边,真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眼看就要冬至,当时听同在京城的师姐吐槽说北方冬至只吃饺子,本来对汤圆并不怎样喜爱的我,却忽然怅怅然了。后来仗着那日下午没课的“优势”,和一个福建的姑娘一同去食堂排队等到了汤圆,欣喜非常。其实哪里是等,简直是抢,到后来师姐问我吃的可是麻心的,支吾半晌,方知真真是囫囵吞下去的。到这份上,吃汤圆居然成了一种仪式。在我的故乡,有过了冬至便大一岁的说法,忽想起乐天那句“邯郸驿里逢冬至”,心有戚戚焉。
去年这个时候,正面临大学第一场期末考,半是摩拳擦掌,半是惶恐不安。而要好的文友正在备战高考,平日里散淡疏狂惯的人忽然发愤,虽然几次模考都不大如意,却咬牙约好了京城见。友人引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信口回一句“知是长安难久住,私心欲唤微之来”,忽然一年过去,到底还是隔着千里万里了,叹一句参商成谶,只好以来日方长来安慰。也许知道海内存一知己便已足够,不该奢求比邻而居的。年华里有很多约定是不能实现的,而唯其不能实现,所以得以铭记。
总是一日一日地过着,只求不教一日闲过便好。思及去年此时,才忽地发觉已弹指经年。
很多话不曾记下,便再也想不起。兴许回忆是一首下酒的诗,喝一口,就忘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