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
我在等待一场雪。
家乡又下雪了,家人和朋友都这样告诉我。今年家乡的雪特别多。
听说是不太大的雪呢。可以想象得到,雪花是很小的瓣,被风吹得一簇一簇的,轻轻落下来。落在骑车人的脸上,却并不痛,落在行人的帽兜里,就和花一样。直到它一点点融化了,你才会有一点点感觉,凉凉的,悄悄刺激着你的神经。空气是寒冷而潮湿的,眼前就像下了雾,淡淡的,很模糊。可是又与雾不同,像是纱,薄薄的一层挡在你的眼前,却又可以将每一个图案辨得清楚。若是你把手里的雪花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你会发现其中的奥秘,那些长着六角或者八角的小花瓣各自都有些极致的美,但是却又害羞得很,未等你进一步端详,便自作主张融化掉了。
虽然不太大,却足以覆盖世间的一切,马路,花园,屋顶,长椅……你有时候也会惊异于那一小片一小片的雪竟有如此的能力,将这大千世界尽放于股掌之中。
我曾经执著的站在雪中,看着脚下的雪花一片一片的堆积。几片,融化掉了,几十片,也融化掉了……就像与这些雪花做游戏似的,厚厚的鞋子对于那些薄薄的雪片来说是多么不可企及的高度。甚至要在心里轻轻嘲笑这些雪花了,什么时候才能将我的脚掩埋呢?可是,正疲倦得打了个哈欠,再次低头却发现,这些小家伙们已经开始构筑他们的城墙了……渐渐的,我厚厚的鞋子几乎要完全被掩埋了。很不可思议的,我的内心突然生出些恐慌来,也许,更准确地说是敬畏,对这些小小的雪片,赴死似的前赴后继……
但若从这小小的细节中抽身出来,放眼雪霁的风景,却又是一番赏心悦目。
我曾在雪后初晴的早晨推开窗,不知是第几次地感叹那纯白的世界。空气里弥漫着洁净的气息,阳光暖暖地洒在雪地上,雪也映得熠熠的发光,闪得人眸子都痛。树枝上的雪松松软软的,鸟雀飞过,便哗啦啦的落下一大片。还是固执的觉得,雪落在瓦片上的样子最诱人,瓦片的缝隙象专是为雪花准备的,雪花懒懒的堆成一堆,靠在一起,像是随时都要落下去。果不其然,瓦片一个小小的滑动,那不争气的雪花便大片地倾泻下来。雪落在地上当然是要给人踩的了。雪太厚不好,踩上一脚就陷进去了,留下一个一个的洞,倒真像捕兽的洞呢。雪太薄也不好,冬鞋都厚而坚实,太薄的雪一下子就踩不见了,要么就是踩得多了化掉了。最适合的厚度应该是第一次踩上去会留下你的脚印,回头一看,两排歪歪扭扭的鞋印子。踩了两三次之后还是咯吱咯吱的响,但是好像一个松软的大面包,让你踩过这么多次,都踩得紧实了。
除了用你的脚,雪的最合适的厚度还可以用身体来测量。下过雪后,总会有那么一大片白雪,干干净净的没有人踩过,松松软软得像一床被子,让人忍不住去躺在上面。雪若是太厚,人就会陷进去,这很让人恐惧,碎落的雪扑到脸上,让人窒息的感觉。当然,雪若是太薄,受苦的可就是你自己了,要么是摔得身上疼,要么就是接触到地面,弄脏了身上的衣服。
最合适的雪的厚度,应该让人躺上去就像躺进了厚厚的床垫子,先是轻轻的陷进去,然而很快就停止,雪的紧实细密会稳稳当当的把人拖起来。这时候仰起头,恰好,太阳初升起,在头顶温柔地闪耀,天空明净如洗……
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自有另一套衡量雪的大小的方法。雪若是太大,可是连门都出不,即使是出去了也迈不动步子。雪若是太小,抓起一把恐怕还握不成一个雪团,连场雪仗都打不起来。要说这样的雪才最好:打在鼻子眼睛上不甚疼,一边下,一边就能抓起一把雪握成一个雪团,偷偷跑到那个欺负你的人身后,称他不注意,“啪”的把雪扔在他头上。那人一回头,瞧好看见另一个人在握雪团,哈哈,雪仗就是这样开始的。等我们打累了,地上的雪也堆得够厚了,索性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找些竹筐铁锹先堆个雪堆,再找个手最热的人把雪团捂成冰,然后放在雪地上滚阿棍,等滚成一个大雪球了,雪人的脑袋就有了!给雪人点上眼睛鼻子,这雪也就该停了。等到大人们把雪都扫成一个一个的小山,这时候便开始了最简单惬意的游戏。找来一块木板,垫在屁股底下,从小山顶滑下来 。这雪要是正好啊,那滑下来的路程也应该不长不短,年纪小的孩子不害怕,年纪大的孩子也会尽兴。这才是孩子们心中最想要的雪阿。
印象中,这种不大的雪家乡是常有的。既不像暴风雪那样咄咄逼人,也不像零星的小雪那样无足轻重,更不会像雨夹雪那么令人厌恶。这样的雪是令人欣喜的,也许就是俗语说“瑞雪兆丰年”中的“瑞雪”吧。
不知北京的雪何时才能来呢,它来的时候,又带着什么来呢?
我站在瑟瑟的寒风中,等待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