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不太冷] 岁寒,花开
岁寒,花开
作者:卢雪(10级公共管理学院)
一路斜风细雨经过多少繁花似锦,一身疲惫不堪穿过多少浩瀚人潮,我自以为十九个年头的披荆斩棘后,自己经已看破了所谓红尘。孰知,不是不存,只是不觉,而后不了。
缺乏情感羁绊的人,在北方的隆风中,怕是万万耐不住的。跳出了那些温润的情怀,兴许是一种解脱,然而更恰如其分地说,却是跌入了另一穴万丈冰窟。
初入惠园的我,是浑身颤抖着的,满心的恐慌让我提前步入了那个让我束手无策的北京的冬天。更确切的说,我试着用一种冰冷的态度来掩盖住内心沸沸扬扬的惶恐。
时间,是一把冰冷坚固的锁,锁住了那个我费尽心机也回不了的过去;时间,是一个黑心的商人,它给了我成熟与稳重,却骗走了那些我视之珍宝的童年权利。于是,只剩下北风呼呼地叫嚷着,你要独立。于是,我麻木了,于是,我浑身冰冷着。
那些数不清的日夜,我时常一把鼻涕一口药水地重复着感冒,那些纷乱重叠的时光中,我常常看见自己在狂风中一头乱发,满脸通红,双唇干裂。被掏空了的心,就像镂空的灯饰一般,任北风在其中上蹿下跳,嚣张跋扈,却防不胜防。而眼里的血丝却在北风的煽动下心血来潮,张牙舞爪而跳跃。我却面无表情地,享受着浑身的僵冷。于我,这怕是一种救赎。它将我原本炽热滚烫的心低温镇压,于是,不梦,不想,不再向往,那些往昔执着于中的浓浓乡愁,都被暴力禁锢。就连一声“妈妈”,也毅然决然地被锁在了视听之外的五尺高墙里。怕的是双唇轻轻地一拥,便将那些甘醇甜美的回忆顷刻带回,如一只强有力的锥子,刹那间敲碎我处心积虑筑起的牢牢心墙。
我苦心经营着这寒冰的伪装,并深信不疑。
我不曾预想自己会有所改变——人总拥有一种名曰习惯的本能,以至于后来的手足无措。在那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样的遇见,回想起来,算是上天的一种恩赐。
走在灼灼日光下的我,永远像是雪白宣纸上的一记黑点,沉着脸,闭着心。而那样一家人的出现,无疑是用一种毋庸置疑的态度,将四周营营役役的人群归类为隐于后的背景。我瞬间僵住了,又或者是时间在这里充满好奇地驻足。通俗地说,我们围观着幸福。
三四岁的小孩在虹远小广场上尽情地张扬着活力,他是新生的太阳,赋予这个冬天另外一种温度。他说,“爸爸,我们赛跑吧,你来追我。”可是年长的父亲却怎么也跑不出孩子天真稚嫩却带点“老谋深算”的圈套。堂堂踏踏的是他的步履,机警敏捷的是他一次次出人意料的弯道表演,不知疲倦的是他新生的力量,而倾杯满盈的是一种熟到绽开的甜腻。旁边,总会有一个叫做妈妈的角色,面色慌张地重复着“小心,小心”。那是一种执着,一种守护,一种作为孩子时的我们“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的权利。
我刹那间张皇失措,只是唇边猝不及防地泄露了一个“家”字,于是,那些费尽心机掩埋的东西,都翻江倒海起来。一条条蜿蜒爬行的褶皱,一张永远孜孜不倦的大嘴,拼凑成那个曾经烂熟于心的模样;一双像是永远睡意惺忪的小眼睛,一张肉呼呼的大圆脸,总能牵扯出我又爱又怕的情愫。妈妈,爸爸,我处心积虑压抑着的乡愁,竟已至于浓到化不开的境地,任我反复搅拌,它却依旧粘得我不能动弹。
我想你们!——这是我当时仅有的全部理智。
我用僵直颤抖的手指拨通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号码,躲在宿舍的某个角落,我的心第一次赤裸裸地游走在这让我带点怯意的北京。
“怎么了?在北京好吗?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回来……”
“妈妈……”
……
不是不想念,只是害怕想起,而坚强不起来。离家在外的游子,有一颗水晶作心。
千言万语,描绘不出那一颗鲜活跳动的年轻的心。它是否重获新生了?在这个清幽苦寒的冬夜里。我理不清那个骤然升温的过程,只听见一声轰然,城墙毁于一旦,黑暗中突然滋生出成千上万的嫩芽,那是玫瑰花的藤条,带刺却动人。
回头,是那些相对多时的面庞,第一次发现,她们关怀的微笑,也带着些令人安心的温暖,如四季如春的温室,总能滋养出一朵朵羸弱的牡丹。
有时候,情感未必是羁绊,它是牵扯着风筝的线,让那些远离的人不至于在纷繁世界中迷失方向,并且充实着他们的心,撑着他们强大起来。我开始觉察到一点点苍茫中的生机了。这样的冬天让我想起家乡枝头的腊梅,而我也渐渐学会了用一种坚忍顽强的方式,在北方黄白交织的凄怆间,擦出梅花般刺眼的红艳。
回到家乡,我不得不承认,今年的冬天着实寒气逼人。那些与南方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暖气、电热毯,一时间都扬眉吐气了一番。我错愕,随处浮现的它们的踪影,到底是我对于北方的残影,还是现实的玩笑。
庆幸的是,在这个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总能找到一个为我张开的怀抱,是家,是妈妈,是爸爸,是数之不尽的你们……可知,是你们,将我宠溺。
我重新审视了一番现实与精神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本以为会是一道数学题,经过一番精心演算,而得到那么一个必然的分界。然而,答案却异常模糊,它含糊其辞地抛出一个词——水乳交融。而我竟也渐渐悟出了这个冬天突然间繁花似锦的原因。
岁寒,花开艳丽。
新闻网“这个冬天不太冷”征稿作品选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