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北京] 一个人,一座城,一段缘分
一个人,一座城,一段缘分
作者 冰清
“撒哈拉沙漠,在我内心的深处,多年来是我梦里的情人……”,三毛如是说。梦中缘未了,便用生命来续。
每每看到此时,便暗想,自己与北京这座城,莫不是也如此,向往着,莫名而坚定。这突如其来的莫名里似乎也包含了梦里的情缘,于是有一种扎根在心灵深处的坚定在现实生活里攀援而上,主宰了我的梦想。像三毛一样,我在寻找一方与我拥有血脉相连缘分的土地。
所走过的人生旅途不长,二十年而已。所幸长了一颗敏感而骄傲的心,每一个细胞都充溢着好奇,却又无比挑剔。在每一处落脚的城市,在或阴霾或晴朗的天气下,都伸长了灵敏的触角细细地感受这个城市独特的一切,质地、影像抑或是气质与内涵。我在寻找。
早时,出于机缘又或是出于小女儿的本性,竟是爱极了江南那一片土地。便是徜徉在自己稚嫩的想象里也是无限的美好。在小女儿矫情却无可指责的懵懂情怀里,曾让生命在这里久久停驻。
面对上海,那个有着蓝丝绒绸缎般质感的城市,我感叹于似春天雨夜抽节的青笋般成长的摩天大厦,感叹于那一双双如陀螺般旋转的脚步里希冀的成功与未来。然而,却在看到温暖的阳光下玻璃写字楼反射的冷漠光芒时,不可抑制的感到寒冷;在看到潮湿阴暗的弄堂时,疯狂的想起张爱玲那一炉余热未褪的沉香屑。这座繁华与冷漠覆盖着的城市,荡漾了多少人的梦想与失望,又让我如何去固守?
那么,苏杭呢?到处是温暖甜腻的江南软语,空气中似都弥漫着甜甜糯糯的桂花糕香气,人人都会操着乡音讲上几折诸如许仙与白蛇、苏小小与阮郁的话本故事。然而,明明脚踏着这一方土地,明明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这个真实的世界,我却依然像踩在了流云之上,美好到近乎虚幻。这里,终是适合寻找精神寄托的文人。只可惜,我是个敏感多情的小女子,终是有俗世的梦想与追求。
千帆度尽,梦回初处。
某一个暖洋洋的午后,喜欢找一个极舒服的姿势,陷在曾经的光影流年里,当阳光拂过尘封的记忆,将时空拉回到许久以前。那些景像,那些声音,在岁月的长河里流过的光阴,恍惚又溯回而上。那时我还只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抱着厚厚的故宫画册,摸索着。纤细的手指抚平纸张,精心地修剪过的、棱角有着漂亮弧度的指甲之下,那小小的指尖便引领着贪婪的视线。于是,第一次看到了红色斑驳的高墙,绿色耀目的琉璃瓦,立于飞檐上的走兽,伏于宫殿前的石狮。那些天子脚下的盛世华彩便在那双写满好奇、写满憧憬的大眼睛里,璀璨盛开。也曾在同样温暖的午后,随着满头银发的祖母,迈碎步,抖长袖,依依呀呀地唱起自己也听不懂的桥段。一切的一切,都与那座名为北京的城市有关。我坚信,冥冥中,便埋下了一颗缘分的种子,在许多年后发芽成长…也如三毛般,那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莫名其妙,毫无保留的交给了那一方陌生而又熟悉的土地。
十九岁的那年夏天,再次相遇,终于不再只以一个过客的身份。缘分终成真。隔千山,隔万水,却总有这样一根线牵引着,一直朝着它的方向走。四年,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将与这个叫做惠园的地方相伴,将与这座叫做北京的城市相伴。初到那一天,北京的阳光炽烈而耀目。跳下车,掸去一身的旅途焦躁之气,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举目四望。北京,你,依旧俨然一副帝王之气,高高在上;而我,却卑微而渺小,便更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你脚下,如虔诚的教徒般,对着心中的神圣顶礼膜拜。
而真正的走近这座城,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当这个校园一下子冒出许多眨着好奇的眼睛到处游走的新成员时,我猛然意识到,时间已慢慢爬过2010年的夏天,我已在这里整整一年光阴。曾几何时,携三五旧友徜徉于热闹的街市,高楼鳞次栉比,人群熙熙攘攘,而我如同小麻雀般叽喳着寻找新奇事物;也曾沾染文人的忧郁,独自一人彳亍于古旧的街道,青砖为墙,条石为路,历史遗留下的印记斑驳可见。手指触上青砖,指尖传来历史的厚重感,曾经的繁华与熙攘在清晨的雾气中氤氲开来。
曾乘公交从中关村直到鼓楼大街,看着建筑从现代到古代毫无征兆地变换,在心中暗暗地揶揄:看到没?你就是这样的一个矛盾体。侧耳,除了市井的喧闹声,没有听到你不满的控诉;暗笑,似在安慰你,又似说给自己听,没关系,我依旧爱极了这座四四方方的城。在某种意义上,这里便是一段向往的终点,而同时,这里又是一个崭新的满怀希冀的起点。整理心情,收拾行囊,便又要开始一段人生旅程,而我庆幸,开始的地方,是这座城。
这个人,卑微而骄傲;这座城,古旧却激进;这段缘分,将血脉融在一起,从此,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