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老刘

作者：高小雨

老刘说过这样一句话：“年轻人最容易冲动，也最容易迷茫。”

眼下正是东张西望前世今生，顿感无依无靠，亦不敢问路在何方的时候。一方面把自己放倒在高三自己当伪文青的略显滥情的记忆里，另一方面则沉湎在自己十二年一遇的温柔乡里。正是迷茫的时候啊。

迷茫的时候就需要安慰。正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踽踽独行，这是怎不能感念那颗锃光瓦亮的脑门恰若小太阳一般的光辉？

但是曾经在我们最无助的时候安慰我们无数次的老刘，现在整日在家安闲度日，诗曰：“山中酣睡无甲子，醒看人间已千年。”大有得道成仙的不羁风范，但我们毕竟不是鸡犬，所以也没法跟着升天。

故而感念老刘。

感念老刘，感者，意在每每回想起老刘的金玉良言，总能让我们倍感温暖；念者，意在心心念念，“老刘”二字，怕是十二班姑娘今生今世萦绕于唇齿而不忍割舍的字眼。

作为男主人公的老刘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十二班对他难以名状的迷恋，否则也不会如此深情款款地说：“老师会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免得你们找不到依靠。”尽管事后他是找了一个角落看《盗墓笔记》。

曾经私下里谈论说，老刘不像个谦谦君子，当然也更谈不上温润如玉，倒像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横行于上海滩的青红帮流氓头子杜月笙，虽也着一袭青袍，斯斯文文模样，但眉宇间却微露一点杀机，着实不是善类，

事实证明，老刘的确不是什么善类，与杜月笙最大的不同在于人家是武器的批判，老刘却只能用批判的武器做郎咸平等大脑清醒言辞犀利的学者的同道中人。老刘自幼苦读诗书，自然是满腹经纶，天文地理，鸟兽虫鱼，子曰诗云，没有什么不能成为他口中嬉笑怒骂的“作料”。虽然少了些温柔敦厚，但骂人讽刺不吐脏字，也着实让我们叹为观止。以致有一次他老人家嫌我们学习不太给力，怒叱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我们不怒反喜，怎一个贱字了得。

话又说回来，虽然杜月笙杀人不眨眼，但追孟小冬的时候却又是活脱脱的一个大情种。自然老刘也是一个用情很深的人，情到深处，人也越发传奇。我们最喜欢老刘讲涉及爱情的课文，因为在课堂上他的很多小宇宙爆发的灵光妙语，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叩响我们懵懂的心扉。杜丽娘与柳梦梅原本哀婉缠绵，他却可以讲得荡气回肠；柳毅与龙女原本精诚动天地，他却提醒我们注意二人初次邂逅时的怦然心动；牛郎与织女的爱情原本朴素无华，他却让我们感受平淡至极后的绚烂；他崇敬柳永的深情与勇敢，敬佩东坡的至性与豁达；他告诉我们要相信有些人可以仅仅因为一句话而一生相依相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一定能嫁给自己心目中的真命天子。如此种种，老刘情怀光风霁月，深切缅邈。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当年在课堂上心旌摇荡的女孩们真正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当年那个温言软语但清醒深刻的语文老师？

其实一直觉得老刘生错了时代，他这样古典，理应托生于汉唐。如果在战国，他一定是个心忧天下，纵横捭阖往来于各国之间的雄略谋士；如果在魏晋，他一定是个风流倜傥，痛饮狂歌栖身于山林之中的逸士高人；如果在唐宋，他一定是个以身许国，夙兴夜寐忠心国事的耿直臣子。但是很遗憾，他就是生在了这个时代，当了我们的语文老师。

不知道他是否觉得亏，至少我们这样认为。

如今的老刘，年级组长、班主任统统的不是，越发无官一身轻，清闲自在起来，不知道后面的学弟学妹们是否有福消受他的连珠妙语。至少，老刘的脑门还亮着，依旧是我们永远的小太阳。